尹夏知心情不好, 學不進去了，收拾東西和溫寒聲離開圖書館。

兩人走出大門，遇到了宋濤。

培訓結束, 保送生開始挑選崗位, 他們擁有優先選擇權, 統招考入的崗位大多位居其下。

宋濤被陳副司長要去做助手，這事已然敲定，宋濤找回些許自信, 看到溫寒聲, 目光莫名添了點趾高氣昂的意味, “我們的崗位基本確定了, 今年給統招生留的崗, 最高也就是個辦公室秘書，溫寒聲，你甘心嗎？”

溫寒聲眸光淡淡, 不太有興致和他掰扯無意義的話題, 牽著尹夏知的手，目不斜視路過。

宋濤遭到無視, 拳頭捏緊, 他就是看不慣溫寒聲這種淩人的氣焰。

“他說的是真的嗎？”溫寒聲不放在心上的話，卻被尹夏知細心聽去了，她咬了下嘴唇，低聲問，“宋濤會是你的領導嗎, 那你會被他針對吧。”

溫寒聲耐心給她解釋：“司長會在保送人選裏培養接班人, 他們對司長負責, 而我們這些考試進去的, 更多的是為整個辦公室負責。”

“也就是說，他們只有一個頂頭上司，但你們有無數個上司。”尹夏知皺起眉頭，“這麽想，你還是吃虧呀。”

“每年都有保送生，他們這一年會過得很辛苦。”溫寒聲俯身，柔軟的指腹貼緊她的眉心，輕輕揉開，“優勝劣汰的規則在他們那更嚴酷，興許這一年都要睡在單位，我可舍不得和你聚少離多。”

尹夏知毫不留情戳穿他：“你這就是戀愛腦。”

溫寒聲不置可否，漆黑的眼瞳凝視著她，溫情脈脈的，“我把1TB的腦容量清空，只裝個你在裏面，不滿意？”

尹夏知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畫面，溫寒聲的腦袋像西瓜一樣被破開，她團成一個球跳進去，然後把頭蓋骨重新闔上，血腥中帶了一丟丟可愛氣息。

尹夏知沒忍住笑出聲，腮幫被他輕捏一下，擡眸對上溫寒聲深邃的黑眸，他眸光沈了沈，“現在可以告訴我，因為什麽不開心了嗎？”

尹夏知楞住，沒想到極力隱藏的情緒，還是被他一眼識破。

她抓了抓衣擺，有點心虛地垂下眼簾，捏住她臉頰的那只手移動向下，擡起她的下巴。

尹夏知無法逃避，只好將耿耿於懷的心事說出來，“我不知道你不過生日的，前幾天一直在你耳邊念叨，對不起啊。”

溫寒聲失笑，俯身和她對視著，“這有什麽好道歉的。”

“因為……你媽媽。”尹夏知音量漸小，最後閉上嘴巴，不多說了。

溫寒聲嘆口氣，真想看看這小姑娘腦袋裏究竟是哪根神經那麽發達，敏銳感知一切，又迅速做出情緒反應。

他瞧著她郁悶的神情，聲音放輕柔了些，“以前不過生日，是覺得沒什麽意義，現在不一樣了。”

尹夏知端著審視的目光在他臉上搜尋，找不出一點偽裝的痕跡。

溫寒聲笑著，柔聲補充道：“以後有你陪我過，我會很期待。”

尹夏知曾經問過溫寒聲一個問題——和心理學專業的人談戀愛，會不會有壓力。

情緒無法隱藏，內心的秘密隨時有被窺探的風險，論壇曾戲稱心理學院的女生是男友出軌的雷達探測器，爆出來的那幾個渣男，全是心理學院的女生，尋著蛛絲馬跡找到他們出軌的證據。

當時溫寒聲正在整理花瓶中的花，修剪枝葉的空隙，掀起眼皮看她一眼，反問道：“這不是好事嗎？”

尹夏知皺皺眉，“你竟然覺得是好事。”

“你既然能看穿我的心思，就知道我需要安慰。”他有時候會習慣掩藏情緒，但偶爾也想喜歡的女孩給他一個肩膀，溫寒聲在尹夏知面前，永遠不必偽裝，他勾唇，眼神帶著幾分引誘，“被你哄的感覺，挺不錯。”

談戀愛這些天，尹夏知終於反應過來，他們角色對調了。

在溫寒聲面前，他總是能一眼識破她隱藏的情緒，輕而易舉就把她哄好了。

好像被他死死拿捏住了。

尹夏知心頭一暖，揚了揚下巴，信誓旦旦的說：“那以後每一歲的生日，我都要親眼見證溫寒聲長大。”

溫寒聲挑眉，不緊不慢看著玩笑：“難道不是見證我變老？”

“你才二十二歲，一點也不老。”

尹夏知笑瞇瞇挽著他手臂，“就算到了六十二歲，那也是個帥氣的小老頭。”

溫寒聲默默在心底補充一句，是有尹夏知陪伴的，不孤獨的老頭。

筆試過後，還有輪面試，不過面試不刷人，內容大致是根據考生的作答，來分配合適他們的崗位。

最終進入外交司的名單公布在官網上，溫寒聲的名字排在首位，尹夏知盯著名次表看了許久，莫名被那個位置吸引到了，她不想在第三名的位置上了。

她也想，每當溫寒聲在名單中找她的名字時，也能一眼捕捉到。

她將課後的大部分時間用來學習，跑圖書館的次數比前幾個學期加起來的次數都要多。

抽空之餘，尹夏知開始計劃如何給溫寒聲過生日，就在這周六，她卻連餐廳都沒選好。

這周溫寒聲留在外交司培訓，一直到周五，五個人坐在教室裏，來上課的老師都是些熟面孔，保送的那三人充當助教，負責分發講義提交作業的小事。

周五是溫母的祭日，溫寒聲去辦公室請假，推開門，只看到宋濤在整理陳副司長上課的講稿，看到溫寒聲，冷聲問：“有事嗎？”

溫寒聲言簡意賅：“請假。”

宋濤立刻露出譏諷的笑，“哦，忍不住想去見你對象了吧，理解——畢竟為了她，連保送名額都可以放棄。”

他舊事重提，溫寒聲也懶得維持該有的禮貌，轉身準備離開，宋濤突然叫住他：“你不是要請假嗎？這事幾位老師可管不著，你得跟我講。”

溫寒聲側目，冷淡睇他一眼。

宋濤說：“你編個別的理由，見女朋友肯定不行。”

溫寒聲不喜歡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，但他隱隱覺得，宋濤的善意背後藏著算計。

不等他開口，身後響起腳步聲，鄭司長狐疑地瞅著他倆，“杵在這打擂臺呢？不趕緊回去休息。”

宋濤先一秒說：“他來請假。”

鄭司長站在原地，面露難色，雖然他是溫寒聲的叔叔，也不好徇私，“寒聲啊，培訓期間是不允許請假的。”

宋濤也在旁相勸：“對啊，非得周五嗎，你和你對象什麽時候見不了。”

瞧，他添油加醋兩句，若此刻換成陳副司長，溫寒聲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。

溫寒聲轉過身，半邊身子陷入陰影中，他唇角緩慢揚起，笑容有些晃眼，宋濤楞了秒，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“周五是我媽的祭日。”

溫寒聲沈下聲音，眼角也垂下去，稍微透露出幾分傷感，就令宋濤的佐證顯得多餘。

再加上鄭溫兩家是世交，鄭司長瞬間回想起來，沈默良久，喟嘆道：“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，苦了你和逢晚了。”

溫寒聲斂神，恢覆至往日平淡的模樣。

一眨眼的功夫，他故意洩露出的悲傷，仿佛是為了博取鄭司長的同情。

宋濤手腳冰涼，扶住桌沿才堪堪穩住身子。

鄭司長做主，準了溫寒聲的假，他離開辦公室，回頭關門的那秒，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，溫寒聲輕扯唇角，笑他手段拙劣。

溫寒聲離開後，鄭司長皺眉，拍了下桌子，“你在胡說什麽，這可不是學校，能隨便亂說話。”

宋濤急忙低頭道歉：“對不起，鄭司長，我以後會改的。”

……

墓園的清晨，寒霜浸在空氣中，濕漉漉地吸入肺腔，每一口呼吸都變得沈重無比。

溫寒聲穿一身黑色西裝，懷裏抱著溫母喜歡的百合花束，走到墓碑前放下，用手絹輕輕擦拭著墓碑上的照片，太久不來，照片上有層沈積的灰，借著露水能擦拭幹凈。

溫逢晚有好多話想跟媽媽講，在國外的住處，兩個同居室友每周都會給家裏打電話，她們的媽媽會提醒女兒註意身體，不要著涼，那是溫逢晚最羨慕別人的時候。

她想和媽媽抱怨，臨床醫學太累了，她一點也不喜歡學。

但抱怨的話到嘴邊，溫逢晚還是咽了回去，彎唇說：“媽媽，我回國了。”

她看了眼沈默不語的哥哥，嘆口氣繼續說：“我哥也考進外交司了，我們兩個一切順利，您放心。哦對啦，他交女朋友了，是我的閨蜜，一個特別好的女孩子。”

“我總覺得我哥配不上知知，真是一朵鮮花插在那什麽上。”

溫逢晚皺皺鼻子，她哥總是這樣，每次來掃墓，心裏話依舊埋在心裏，像個悶葫蘆。

該說的說完，溫逢晚拽了下溫寒聲的衣袖，“我們走吧。”

他頷首，彎腰鞠躬後，正想和溫逢晚離開，一轉身，看到不遠處佇立的男人，溫逢晚下意識往後躲，藏在溫寒聲身後。

溫父已然看到她，本該在國外安分念書的女兒，此刻出現在眼前。

他一步步走過來，拔高音量質問：“溫逢晚，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。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宋濤在溫會長面前，就像跳舞的小傑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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